學術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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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分析了20世紀最后10年音樂心理學走向腦神經科學的趨勢,提出"神經音樂學"的概念和意義,并舉例闡釋了神經音樂學研究切入點的動議。
[關鍵詞]腦科學,音樂心理學,神經音樂學
從音樂心理學到神經音樂學
筆者在音樂心理學文獻(指英語文獻,下同)的瀏覽過程中,對這個以音樂和人的內在過程關系為研究對象的學科大致形成了如下三方面的印象。
其一,這個學科已具備了一定的研究和教學積累。音樂心理學的教科書和專門著作已出版約百部。音樂心理學已擁有本學科的專業期刊,刊名涉及"音樂心理學","音樂知覺",“心理音樂學”,"音樂醫學","音樂治療學"等。另外,音樂心理學已成為高等學校的概論性質或專題性質的課程,并成為學位論文的熱門選題之一。
其二,如同主流心理學的情形,音樂心理學提出的問題大于其解決問題的能力。音樂心理學研究的既定學術規范,是實證定量方式,而它在人們期望中所應解決的問題,往往是意義較寬的定性問題。這兩者之間存在矛盾。比如,我們的確較難基于課題狹小的研究報告,歸納出能為音樂各類實踐提供現成和令人滿意的答案的一部著作或教科書。筆者的看法是,從解決問題的角度嚴格地看待音樂心理學,它尚停留在前科學階段。或者說,它還是一門工具性的學科,我們只是可以將其研究方法作為一種工具,對音樂的各類心理和行為問題給予微觀和具體的探索和實驗。
其三,音樂心理學的發展,出現了向腦神經科學延伸的明顯趨勢,一門新的交叉學科正在產生。這是本文所要提出的討論話題。
1982年,美國紐約的Plenum出版社出版了一部題為《音樂、思維和大腦》的著作,副標題是《音樂神經心理學》[1]這部由Manfred Clynes主編的研究論文集的參與者,多為音樂界以外的腦神經科學和認知科學研究者。這些研究多為基礎性的探索,例如,詩文和音樂的節奏在腦半球中的控制區域定位等。今天回顧這部著作,令人感到十分有意思的是,如果我們把音樂心理學向腦神經科學的延伸視為音樂心理學發展的必然,同時視該書為這種學術趨勢的一個重要起點的話,從參與這部著作的作者身份、選題切入點、研究方法以及研究表述的方式等方面,我們可以明顯地看到,這種學科的交叉,首先主要是由科學家而不是音樂家啟動的。
20世紀末,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美國政府把新舊世紀之交來臨前的10年定為腦科學的10年。這項旨在通過對人類智慧探秘來強化智力開發競爭力的國策,使腦神經科學吸引了眾多美國人的關注,同時也開拓了音樂心理和音樂教育等領域的學者的視野,敦促他們把研究的眼光移向腦神經科學。其間,一個值得注意的標志,是音樂心理學研究的代表性文獻《音樂心理學手冊》第二版[2]中的一個章名:"神經音樂研究:文獻評述"。"神經音樂研究"在這里的英文表述是:Neuromusical Research。
此外,享譽世界科學界的英國《自然》(Nature)雜志在這10年中,恰好每隔3年發表1篇圍繞音樂是否有益于智力或學習發展的研究報告。[3]具有同等學術地位的美國《科學》雜志及腦科學專業期刊,諸如《神經學研究》、《神經科學通訊》、《大腦》、《神經心理學》、《認知神經科學》,[4]在這個時期登載了與音樂相關的許多研究課題,涉及到音樂家腦結構不對稱現象的論證,弦樂演奏者左手指運動對皮質表征的增強,器樂刺激的兩半球表征和大腦激活,音樂訓練引起學前兒童空間-時間推理的長時增強,單側顳葉切除對歌曲知覺和表象的影響,等等。
在上述10年音樂與腦神經科學"聯姻"的研究過程中,有一支研究隊伍是值得特別關注的。這支隊伍是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歐文分校學習與記憶神經生物學研究所的終身教授戈登·肖(Gordon L. Shaw)博士及其同事,和幾位攻讀博士和博士后的學者。
他們的研究橫跨多種學科領域,包括大腦理論、神經生理學、神經解剖學、腦功能成像技術、兒童發展、音樂認知、教育學、音樂教育、數學和科學教育、神經病理學和心理學。研究的課題基于Mountcastle原理的內在神經語言語法和Trion模型,提出皮質信息的對稱概念及其與皮質信息中音樂結構之間的關系,運用腦電圖、磁共振成像、正電子發射層描和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等探測技術,以及人和動物的行為、認知實驗等研究方法,發現所謂"莫扎特效應"[5],并對其進行腦成像技術的檢驗和癲等疾病的病理學臨床應用;研制出"空間一時間動畫推理"學習軟件,配以鋼琴訓練和音樂學習,摒棄傳統的語言分析教學模式,用內在神經語言和音樂的非詞語性及對稱概念,在教育實驗中大幅度改善低幼兒童數理概念學習。戈登·肖為了將其研究持續進行下去,新近創立了"音樂智力神經開發研究所"[6],吸引從該所完成博士和博士后研究的成員,聘請1995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Martin Perl等一批斯坦福大學、加利福尼亞大學各分校等著名高校的科學家,組成研究所的科學委員會;瞄準"Music as a window into higher brain function "(音樂作為高級腦機能之窗)這個主要命題,試圖在高級腦機能的內在皮質語言的解碼,提高兒童數理概念學習的質量等方面,把音樂當作羅塞達碑石(Rosetta Stone [7],喻指解密工具),在腦科學的前沿課題領域中實現突破性進展。戈登·肖稱,這是一個雄心勃勃的科學之夢,音樂對學習的增強功能,在高級腦機能中圍繞對稱概念的關鍵作用等秘密一旦完成科學的論證,所有的兒童就可能充分利用這類內在時空能力,大大提高思維、推理和創造的能力。
在21世紀初的今天,回顧上述研究的趨勢和氣氛,筆者強烈地感受到,一門新的學科正在悄然產生。它是在新世紀國際智力競爭的大背景下,從音樂心理學等學科延伸而來,用腦神經科學的研究手段、方法和課題作為切入點,以深化人類對自身思維、行為和情感的認識為基本目的,在兒童發展、教育和醫療以至人類與信息技術關系等領域具有重大潛在價值的新興學科。筆者提議,把前述的"神經音樂研究"再作進一步拓展,稱這門學科為"神經音樂學"。其英文對應詞是由神經學和音樂學組成的復合詞:Neuromusicology。[8]
神經音樂學研究的切入點
我們可以把神經音樂學研究大致劃出兩種切入點:應用研究和基礎研究。另外,就研究選題的已有基礎而言,又可把它們分為驗證性研究和開拓性研究。這里僅提及有關應用研究的初步動議。
關于已有的應用研究涉及的課題,有些是十分有趣并值得進一步驗證的。下述是應用價值較大的兩個例子。
第一例從一幅連環漫畫談起。1993年12月13日,漫畫家Nicole Hollander 在"Sylvia"連環漫畫中,描繪了一位主人和他的兩只貓仔之間的對話。主人說:"嗨;貓仔!你們干嘛去了?""我們一直在聽莫扎特的雙鋼琴奏鳴曲,"一只貓仔認真答道。另一只補充說:"是D大調的。"主人有點懷疑:“真的嗎?”兩只貓仔告訴他:"我們聽說莫扎特能提高智商。"主人問:"發現什么進展了嗎?"一只貓答道:"我們現在會看表了。"另一只嚷嚷著提要求:"給我們買勞斯萊斯!"
1998年1月14日,美聯社新聞發布會發出一則消息:"鄉村音樂發燒友Z.米勒州長希望佐治亞州的新生兒都有機會聽到優雅的古典音樂,以便強化這些嬰兒的腦力。米勒要求州立法機關,在周二動用105,000美元的稅金,為他們提供古典音樂CD或磁帶。"[9]
從寵貓到州長,甚至到國會議員、教育部長、國防部長和總統,20世紀90年代的美國似乎都在談論這個話題――"莫扎特效應"(Mozart Effect)――莫扎特D大調雙鋼琴奏鳴曲(K448)能增強空間一時間推理能力。這一切,是前述加利福尼亞大學歐文分校學習與記憶神經生物學研究所在1993年10月14日英國《自然》雜志發表的《音樂與空間課題操作》引發的。[10]
這項研究,起初是一項通過折紙剪紙(Paper Folding & CuttingPF&C)測驗來論證莫扎特的這首作品對被試心理旋轉(mental rotation)操作成績的效應,并以此效應來推測,特定的音樂刺激對兒童或成人表象中時空事件及其運動的推理能力具備怎樣的作用。
這是一個畢達格拉斯有關音樂與數理法則之間奧秘關系的古老話題在現代科學的闡釋的新起點。筆者認為,有關音樂是否能夠促進智慧發展的問題,我們的思路和態度不應停留在"信或不信"和"不可全信"的水平上。它不是一個終結性的論證,而僅僅是音樂與腦發展關系研究的一種切入點。所謂"莫扎特效應"在神經音樂學中的科學探討,首先要進一步對音樂的刺激變量給予深入和全面的分類和界定。同時,在對被試的空間-時間課題操作成績進行再測以外,還要對被試給予腦功能檢測。我們可以利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正電子發射層描或腦電圖(EEG)等方式來做到這一點。這是一種多維度多學科的研究,需要音樂界和科學界之間打破學科邊界的阻隔,聯手完成這個任務。
第二個例子,對音樂教學實踐有著直接的啟示意義。長期以來,專業音樂教育的許多教師對視唱練耳課程以及音樂學習中的固定唱名法信奉不疑。而一項關于猴子對音型感知的研究結論,足以促使我們深入反思這種唱名法用于人類是否妥當。此研究結論是,動物依賴的是"絕對頻率分析"。[11]有關這項研究的評論稱,"盡管某些動物經訓練可以辨別兩首歌曲。但是,當這些歌曲被移調之后,動物便無可奈何,無法完成這種辨別任務。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人類,即使是那些具備絕對音高概念的人,總的來說,使用的是音高相對關系。"
這項動物與人之間音樂思維比較的研究,使筆者立即聯想到第九屆"步步高"杯歌手大賽中,部分歌手用固定唱名法進行簡單視唱測試給我們帶來的尷尬。如果我們再作進一步的思考,至少可以得出兩個思路。其一,如果上述研究有關動物只能進行絕對頻率分析,而人對旋律的認知在本質上是一種"格式塔",即整體的和相對的"型認知"的論斷是正確的,那么,我們是否可以提出一個挑戰性的假設(盡管這個假設聽起來有點刺激):專業音樂教育的固定唱名法并不符合人類音樂信息處理的本來規律,而是一種把人類降到動物層次的教學法。其二,我們完全有可能用神經音樂學的方法和概念,對此類假設和問題進行科學論證。比如,我們可以對教學對象進行甄別,讓被試用固定唱名法和首調唱名法進行視唱練習,在兩種唱名法達到同樣令人滿意的前提下,用腦功能檢測手段對其大腦的相應區域和活動程度進行觀察。按照腦神經科學有關人類學習與其腦能量消耗關系的假設,學習者學習的順利程度與能量消耗為反比。即,學習愈順利,腦能量消耗愈少,反之則大。腦功能檢測手段的運用,可以觀察和記錄能量消耗的程度。這樣,如果兩種唱名法之間的確存在差異,我們就可以基于神經音樂學的論證,對兩種唱名法,并結合年齡層次、稟賦特點、環境影響等多種因素,在教學中做出抉擇,使之符合人在音樂學習中的思維規律。
[1]Manfred Clynes, ed.: Music, Mind and Brain: The Neuropsychology of Music .New York : Plenum Press, 1982.該書配有一張用于神經心理研究的小唱片,內含該書收入研究的聲音刺激材料,為驗證研究提供了方便。
[2]Donald Hodges: "Neuromusical Research: A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in Handbook of Music Psychology,2nd ed. by D.Hodges. IMR Press,1996.
[3]參見Nature ,365,1993; Nature ,381,1996; Nature 400,1999. 這三篇論文分別是: F. Rauscher, G. Shaw and K. Ky: Music and Spatial Task Performance; M. Gardiner, et al: Learning Improved by Arts Training; C. F. Chabris: Prelude or Requiem for the Mozart Effect.
[4]刊名是:Neurological Research, Neuroscience Letters, Brain, Neuropsychologia, Journal of Cognitive Neuroscience.
[5]參見劉沛:腦科學:21世紀音樂教育理論與實踐的新基石――圍繞"莫扎特效應"的科學研究和展望,《中國音樂學》2000年第3期。
[6]該所英文名稱是Music Intelligence Neural Development Institute,縮寫MIND恰好是"思維"或"大腦",頗具意味。
[7]Rosetta Stone,羅塞達碑石。埃及古碑,1799年發現于尼羅河口羅塞達城郊。碑上刻有埃及象形文、俗體文、希臘文,是破譯古埃及象型文字的鑰匙。
[8]另參見劉沛:神經音樂學與21世紀的智力競爭,《黃鐘》2001年1期"世紀論壇"。
[9] J. Kirchner: Governor Wants to Soothe Georgia Newborns with Classical Tunes, press release, Atlanta Associated Press,14 January 1998.
[10]見[3],1993年。
[11]M. D'Amato: A Search for Tonal Pattern Perception in Cebus Monkeys: Why Monkeys Can't Hum a Tune .Music Perception,5,no,4,1988.
本文英文標題
An Initiative to Establishment of Neuromusicology and its Study Approaches